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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名偶像跳脱衣舞,前“福利姬”卖煎饼,都指向了一种共同的困境

赵皓阳 大浪淘沙 2023-10-04
一件事是知名韩国女团的泰国籍女性Lisa参加“疯马秀”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这里我就不赘述了;另一件事是曾经引起过不小争议的擦边网红“狗头萝莉”,在近半年中开始靠卖煎饼养活自己了。
为什么要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谈,因为二者背后有着共同的理论基础,反映了相同的社会问题。就是自由主义女权的经典议题:女性有没有权力决定自己的身体?

这个议题为什么经典,因为它经常容易陷入车轱辘话的自我矛盾之中。比如西方女权运动的一个流派就是“光膀子抗议派”:就是男性有打赤膊的权力,女性也有打赤膊的权力——男女要平等。所以我们要脱掉bar,甚至直接赤裸上身。

名场面,赤裸上身的女权主义者在普京前抗议:

然而自由主义女权还有一个重要流派,就是文化批判“男性凝视”的流派:用福柯和波伏娃的话讲,女性是被看的第二性,男性则通过各种媒介和渠道享受窥视愉悦,成为观看和凝视的第一性。这其中不仅仅包括肉体上的凝视,还有社会关系、性格塑造的部分。
不过当今网络讨论中“男凝”的所用场合,多跟男性规训女性的外表有关,这一流派认为当今所谓的漂亮、性感、大长腿、比基尼、黑丝、白瘦幼,都是男性强加给女性的审美;对于男性来说,女人只是一个个用来意淫的肉体。
男性的凝视存在于方方面面,比如各种动漫、影视作品中性感、妩媚、满足肮脏男人性幻想的种种女性角色,就成为了这一理论首要批判的对象。并有一个专门的名词叫做“媚男”,来批判一切符合臭男人性幻想、性暗示的所有妆容打扮。
比如最早版本的超级英雄神奇女侠的形象,就是为了满足男性观众而专门设计的,服装布料越少越要,还要拿一个小皮鞭抽你。
上述都是自由主义女权的重要观点,那么应用在Lisa“疯马秀”问题上,就会产生一个矛盾:女性到底有没有决定自己身体的权力?

在这样一种矛盾之下,Lisa真的产生了一批支持者,认为她参加脱衣舞表演是破除“固化印象”,是“勇敢的追求自我”,是“女性自由决定自己的身体”,是“为艺术献身”“展示美好的自我”“取悦自己”“决定自己身体是真正的自由……
这些话术有没有看起来很眼熟?没错,就是我在分析女性化妆问题《从“化妆不自由”到当代弱势群体的普遍困境》这篇文章中,所举的大量例子:女性化妆是取悦自己,你个臭男人不要自作动情,我们化妆是给小姐妹们炫美的。

在那篇文章中我也反驳过了,这种说法有两个漏洞:第一,你的行为和审美是被规训的,你所以为的“取悦自己”,其实也是在被规训后的行为与审美的前提下,如果没有男女地位不平等,女性需要靠容貌来换取自由,那么化妆和某种特定妆容的审美就不会流行于传播。

第二,这件事情的逻辑漏洞在于:你自然有化妆“取悦自己”的自由,但是广大女性为什么没有在特定场合拒绝化妆出席的自由呢?为什么在众多场合女性素颜会获得低社会评价呢?为什么女生在大三、大四为了求职面试纷纷学起了化妆?为什么几乎每一篇求职攻略中都会要求女生面试时“化得体的淡妆”,否则会被认为“不重视”“不尊敬”?为什么没有求职攻略中建议男生“练出淡淡的肌肉”,否则被认为不庄重呢?

Lisa参加脱衣舞表演中众多自欺欺人的评论,与上述的逻辑漏洞如出一辙。“疯马秀”最初的原名本来叫Crazy whores,直译为“疯狂的妓女”,只不过直接叫whores 有点难听,所以选择了同音的horse,就跟我们的“妓”和“鸡”,是一个强烈带有侮辱性的词汇。
“疯马秀”说到底,就是精英权贵们的性玩乐场所,很明显,所谓“追求艺术”“展示美好”“取悦自己”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说法。

分析了这么多,关于“穿衣自由”与“男性凝视”——同处于一套理论体系却推导出不同结果,甚至是左右互搏、自相矛盾的,那么就说明在自由主义女权的理论框架之下,这个问题是无解的,只会陷入左脚拌右脚地无休止争吵之中。这时候我们就必须要去诉诸于能真正解决问题的马克思主义女权理论了。
我们马克思主义者从来不是封建卫道士,曾经的革命前辈很多都是婚姻解放、性自由的践行者。就比如说色情产品合法化问题,我以前也说过,支持有步骤有规范的放开——比如电影分级制度,比如文学作品中的下半身描写不要一刀切屏蔽等等。但是,色情产业不一样,这里有两个大前提——

第一,我们这个世界还处在阶级不平等的阶段;第二,我们这个世界还处在性别不平等的阶段。
 
只要有这两个大前提存在,色情产业就一定会演变为对女性的剥削。不要说什么身体自由,区区一个裸贷就能把多少姑娘逼良为娼,你以为你本事多大,玩得过资本主义?还有某些精英男性鼓吹卖淫自由,根本上就是想嫖娼自由,下半身驱动而已,没有什么讨论意义。
 
还是那句话,马克思主义者是坚决反对封建卫道士式的两性关系的,毛主席也说过“男女两情相悦,便可自由结合”——这句话反对的就是封建包办婚姻。如果把目光放长远,在共产主义社会我们消灭了阶级不平等和两性不平等,那么这个时候许多东西都可以开放。大家都是成年男女,看一看黄黄的东西愉悦身心,还能分泌快乐的多巴胺,提高生产积极性,有何不可?共产主义消灭了商品经济也不存在把身体当作商品的问题了。但这不是社会还没发展到那阶段么。
 

关于性交易合法化这个,有人会问:有钱人找小三、包二奶,富婆养小鲜肉,不也是某种程度上的“钱肉交易”么,为什么这个事情不犯法,卖淫嫖娼就犯法呢?

问得好,归根结底,因为我们这个世界毕竟还是一个阶级社会,还存在着鲜明的上位者与下位者的区分,上位者是可以对下位者进行非道德的支配,就算法律不禁止,当然就不代表这些事情不应该被谴责了。
 
最典型的就是学校中,老师对学生就是权力“上位者”,这也是为什么“师生恋”是坚决需要一刀切的: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爱,就是真爱也有很大可能是你在高权力高地位下的心理霸凌。

现在有一些走在前列的高校已经有这样的规则了:导师见女学生的时候一定要有第三方人士在场,实在没人也要把办公室的门打开,你要是在私密空间里见女学生,被指认性骚扰,那我只能认为你“上位者”没有做到位。

 
但是这仅限于对象牙塔中学生的保护,一旦进入社会这个竞技场,往往会陷入丛林法则的漩涡。以金融圈为例,因为这个行业离“钱”最近,同时也有很多俊男靓女,所以用身体换取资源在这个圈子里并不是非常避讳的事情。

大家茶余饭后时甚至会调侃:谁谁谁真勇,靠上老男人的保时捷拼下来几个亿的项目;我将来也要像谁谁谁一样,当上合伙人,再娶了部门里来实习的应届生。

最难受的是,我从许多人口中听到这些故事,不是在进行一种道德的审视,而是一种发自内心对强者的艳羡。当然金融圈只是一个很极端的例子,在其他上位者与下位者存在的行业中这些现象都无法避免,类似这种情况,无论男女都是一样的,因为这是一个阶级问题。而这,是不能指望从法律层面规范的。所以正是应了那句话:
 
无产阶级只有解放全人类,才能解放他们自己。

简而言之,女性的性别地位不平等,根源在于阶级地位不平等。如果不能解决女性在社会生产中的地位,不能在经济领域实现男女平等、同工同酬,那么一切文化批判都将陷入“女性自己决定自己的身体”“这究竟是不是媚男”的矛盾之中。
换句话说,不解决经济基础的问题,女性一切看似自由的“决定自己的身体”,都会指向“媚男”这一结果,因为“父”就处在天然的上位之中。
关于马克思主义女权的立场,有一个必读书目就是鲁迅先生的《娜拉走后怎样》。
为什么践行女性权益一定要从生产中去获得?为什么“劳动”才是真正的女权,而不是看你买得起什么东西?鲁迅先生在《娜拉走后怎样》中指出,娜拉出走后的命运:要么堕落、要么回来、要么饿死。

原因很简单,娜拉没有工作、没有钱,“吃饱饭才是最大的哲学”,因此她除了出卖自己的身体就是只能向“玩偶之家”低头,可见女性的工作权力是多么的重要,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就是这个道理。
 
娜拉的困境也是当今众多女性的困境,而结论显而易见——在消费和舆论批判的领域永远无法解决女性权益的困境。因此鼓吹什么“化妆就是取悦自己”“女人就是要做最精致的女人”“不化妆的女人就是放弃自己”“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依然是没有脱离男权主义话语权的规范,没有掌握生产权的女性依然处在被动和弱势的地位。

而当今互联网一些所谓的“女权”立场,更是借着女性权益的旗号,本质依然是要把女性“待价而沽”——只不过是要装扮的更精致一些、卖的更贵一些。

所以大家明白为什么我要用前“福利姬”狗头萝莉用来做对比了吧。本身对于狗头萝莉的遭遇,我去年就分析过:马克思主义讲不对妓女作道德批判,是因为妓女堕落往往因为悲惨的身世和社会的黑暗,看我们现在还有上海小红楼这样的事,更何况旧社会呢。所以去对妓女作道德批判,只是去伤害一个很大可能的受害者。
这种立场跟“笑贫不笑娼”完全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价值观:我们认识到了女性的苦难,是要解救她们脱离苦海,帮助她们有一个正常的途径养活自己,让她们能够堂堂正正做人。新中国成立后,给十数万的妓女治病、扫盲、培训劳动技能并且分配工作,把她们当成是旧社会的受害者,并且“解放”她们,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狗头萝莉的现状是靠卖煎饼养活自己。有人依然对她的改变不满意:一些恶毒的男人认为她装什么装,不过是想太高卖X的价格罢了;一些苛刻的女人认为她依然是卖弄风骚,还要演一出男人最喜欢看的“劝妓从良”的戏码获取流量。

但我们站在马克思主义女权观念的立场上,毫无疑问要赞美这种靠劳动获取收益的行为。当然,要说她的流量、美貌、历史故事对于卖煎饼这种行为有没有加成?那当然是肯定的。

但是,她卖煎饼并不直播,并不是靠互联网流量和噱头坐地敛财,即便她加成再高,她的单位时间内产出的煎饼数量是有限的,所以获得的附加值也是有限的;她想获取更多的收益,就得摊更多的煎饼,付出更多的劳动——如果这不是按劳分配,那什么才算是按劳分配?
她不直播摊煎饼,然而买她煎饼的人往往会开个直播、拍个短视频,以此噱头获取流量和分成收入,甚至还有打赏。这简直是另一种意义的“女菩萨”。

看狗头萝莉的故事:她童年的时候是属于变态继父的,出来打工又是属于血汗工厂的,直播又跟平台签了几近于“卖身契”的霸王合同 ,拍擦边视频又是属于金主和榜一大哥的……只有她在摊一个又一个煎饼的时候,她才真正属于她自己。

一个全球知名的偶像,要去跳脱衣舞取悦老白男权贵;一个底层挣扎二十多年的“擦边网红”,现在选择卖煎饼养活自己。世界的参差真令人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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