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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现象一席谈|温育霖:司空见不惯——词法趣谈

温育霖 语言资源快讯 2020-01-18

这家店,我每天搭车来回要看两遍。初时看还没什么感觉,看得多了,尤觉“厾[tuk5]眼厾鼻”:麦客就麦客,客家就客家,麦客家是个啥玩意儿?我便是客家人,传统上客家饮食是没有铁板料理的,加之其店牌下部有小字写着盖饭、面点、包点——那绝非客家餐饮!“客家”仅是巧合罢了。

不过转念一想,老是捉这些字虱,倒是显得我心胸狭窄了。然而木已成舟,头已洗湿,那就来谈谈跟词法、词边界有关的趣事吧。先前网上有“烘手机”的梗,因为“手机”连用的情况可比“烘手”连用要多得多了。因此,司空见惯,大家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这是“烘手之机”。烘手机,从结构上说,“烘手”是述宾(动宾)短语,作为定语修饰“机”;又可将之整体理解为一个述宾短语,即“烘”是述语,“手机”是宾语。

说到“机”我就想到了“鸡”。有新闻报道说老干妈、念慈庵枇杷膏等中国商品在美国大受欢迎,甚至连黄焖鸡米饭也在美国开设了分店。我对这道菜如何断句很感兴趣,是黄焖/鸡米饭?还是黄焖鸡/米饭?抑或是黄焖鸡米/饭?又或者是黄焖/鸡米/饭?

“黄焖”连用,或是受客家菜——黄焖猪肉的影响;“鸡米”连用,则似乎是受鸡米花的影响。既然是一道菜,直接叫黄焖鸡不就得了?加上“米饭”,似有蛇足之嫌。后来,忽而想起丘学强师尝谓我曰:南方的“饭”一般指米饭,而北方的“饭”除了米饭,还包括了面食、饼食等,故北方要是说吃米食,便会特称“吃米饭”。有趣的是,“饭菜”里的“菜”,包括了荤、素;而广州话的“菜”是指素,“餸”才用于统称荤、素,故有“饭餸”并举。回到黄焖鸡,网上一查恰是鲁菜,那么断句便应是“黄焖鸡/米饭”了。

说到饭,很应该提一提我们广东的煲仔饭。煲仔饭的梗,从前常与老婆饼、狮子头并称:老婆饼里没老婆,狮子头里没狮子,煲仔饭里没“仔”。仔在广州话里可作名词单用,即作儿子解。煲可以作动词,也可以作名词,比如在“煲茶”中作动词,反过来便成了作名词的“麻烦”——Trouble,即茶煲;“煲药”,反过来也是麻烦——药煲,即药罐子(老病号)。因此,若把“煲”视为动词,那么煲仔就直如古时易牙之“烹子”了,于理不合。如若是碗仔翅、钵仔糕之属则无此歧义联想。上层的饭吃完了,煲底还有“饭焦”,即锅巴,金黄香脆,可比包装卖的锅巴要美味得多了。那些作零食的锅巴,徒有热气(adj.)之虞而无热气(n.)之实,而煲仔饭的饭焦黏在煲底,微焦的热气腾腾而上,伴着酱汁的味儿实在诱人。当然,饭焦也热气,吃完很是应该多喝口水的。

噢!当然了,我的意思是多喝口热水,或者说,多喝一口水。


注:

图1摄于深圳市南山区西丽街道;图2摄于龙岗区横岗街道麟恒中心广场;图3摄于南山区粤海街道桂庙新村;图4摄于南山区某烧腊店。

 

温育霖

深圳大学人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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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辑|陈嘉乐

审       读|张钟晶

责任总编|老    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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