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与民俗|张丹颖：高州年例
在高州长大的小伙伴都知道，年例是我们粤西盛大的地方节日，我们有“年例大过年”的说法。年例就像是给你皇帝一般的享受，不用花钱可以让你天天鲍鱼龙虾，日日鱼翅海参，吃完张村吃李村，村村户户做年例，吃完一例又一例！作为茂名土生土长的小编，就带你零距离感受一下。
「年例」的历史悠久
有关年例的最早资料记载可以追溯到嘉庆《茂名县志·卷十七·风俗》有对“年例”的记载：“自是月（农历十二月）至二、三月，里祠设醮，遂奉神沿门逐鬼，谓之做年例……”
那么，资料中的“醮”又是什么意思呢?
《广雅》记载：“醮，祭也。”最早指祈祷神灵的祭礼，后专指道士和尚为禳除灾祸所设的道场。高州的“做醮”实质上是每家每户在门前或统一在庙前摆放祭台祭品，以便道士作法，有消灾祈福之意，年例是民间敬神、游神、祭祀社稷、祈祷风调雨顺、百业兴旺、国泰民安的活动。
在茂名高州，我们普遍会敬奉的神灵是冼夫人。冼夫人本是一位历史人物,她是1400多年前高州地区杰出的女首领,曾为国家统一、民族团结作出突出的贡献。而在民间传说中,冼夫人是一位法术高明,为民除害的英雄,还是为民众守护孩子的保育员。我们普遍认为自己是冼夫人的后代。年例的意义在于接冼夫人回娘家,与大家一起过年吃饭,感谢冼夫人给家乡人带来幸福的生活。冼夫人在民众的心目中,既是令人敬畏的神灵和英雄,又是让人倍感亲切的慈母形象,其中渗透着深厚的“念祖”之情。年例祭祀仪式就是在民众虔诚而又亲切的心态中构筑起来的人神沟通的神圣空间。
高州、化州、电白、茂南、茂港及信宜南部的绝大多数村庄，至今仍沿袭着这种“年例”的习俗，所覆盖人口超过500万人。各地年例日期，是由宗族的先人确定并沿袭下来，主要集中在每年的农历正月起至二月底。年例当日，各地城乡居民以土地神的“社境”为单位，按各自原定的社日集资举行祭社盛典。
高州与湛江雷州地区举办年例的活动内容有所不同。湛江雷州地区举办年例的活动还有穿令箭、滚刺床、过火海，开展舞雷傩等活动，傩性文化会更强。
年例活动时间为一天，少数有两、三天的。“年例”头尾三天的，俗称“年例头”、“正年例”和“年例尾”。小的时候，我们都特别期待做年例。年例前一晚，各家各户都在准备“年例头”，住在外地的乡亲也会回到村来拜神。所谓“年例头”，就是家家户户准备“三牲”拜神，一般要拜土地庙和灶君，然后是“游神”和“摆醮”。“游神”简单来说就是把菩萨从庙里“请”出来。村里各大“屋厅”（祭祀的庙堂）会率先派人把拜神的八仙台抬到“禾堂”（晒谷子的平地）霸位，等候神灵巡游的到来。强壮的男性青年抬着神像巡游，用两根绳子系着神像抛起来。抛神像也是有讲究的，要顺时针抛三圈再逆时针抛三圈。最让我们激动的时刻是看鬼船。鬼船是用金箔纸糊成，大概有5米高。远远看去，仿佛一个硕大的房子在移动。游神队伍里还有彩旗、香炉、菩萨、道士、纸船、炮手、长喇叭、唢呐、锵、锣鼓等，鸣炮起身，八音齐奏。彩旗上写着“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等祈福语句。舞狮的一路上腾挪起舞，神人共悦。看鬼船的时候，外婆总会在旁边骑单车的小摊贩那里给我买菠萝麻吃，印象中味道很甜很甜。接着，在“摆醮”仪式上，民众顶礼膜拜，三跪九叩，祈求神的庇佑，来年风调雨顺。有些村落是用三牲作祭品，里面的鸡会摆成振翅欲飞的姿态，嘴里还叼着一块金砖。也有的地方是摆素菜和水果，在巡门结束之前都不可以吃荤菜。在我们高州沙田，“摆醮”也叫“上门首”。然后是巡门。男性青年抬着神像巡游到各家各户，乡亲们要跪着看“道公佬”（道士）作法。“道公佬”挥着桃木剑，嘴里念念有词，讲各种好话。最后，他抛出两块黑木槁，两个木槁都正面朝上代表好运到来，这户人家的巡门到此结束。反之，他需要重复此般操作。
「摆醮」所有的“摆醮”结束再转回庙里，完成一个圆圈式的流动。
“正年例”包括宴客和民俗表演活动等内容。宴请客人，是年例活动中一项最具有实质性的内容。亲朋好友一般从早上10点多钟就陆续到来。筵席采用流水席的方式,随到随吃,凑够一桌即可。客人多的话,大家吃完即离桌,到戏台看戏,或到客厅、院子里聊天、玩耍。由于村与村之间的年例时间是错开的，今天吃了这个村子的年例明天吃另一个村子的，今天我到你家吃年例明天你到我家吃年例。因此，每到年例期，亲朋好友见面，问候最多的两句话就是：“今天去哪里吃年例？”、“和你一起去吃年例好吗？”。年例请客似乎是为请而请，不具有明确的走人情目的，来的客人甚至主人不必熟悉，随着亲戚或朋友来了，一概欢迎，互道祝福，共同庆祝过去一年的顺利并祈求新一年的吉祥。这显然是为了一种人气，也是一种遗风。
普通人家的年例筵席中,自养的鸡、鸭、猪、鱼等是主要食材,人们想出各种办法,把常见的食材做成各式佳肴,例如鸡可以做成白切鸡、水蒸鸡、鸳鸯鸡,鸭可以做成白切鸭、卤鸭、盐水鸭,猪骨用来熬汤,猪肉做成香喷喷的扣肉、黄焖肉,猪杂可以做成卤味拼盘,猪肚可以白切或炒,自种的蔬果可以烹制出很多美味的菜式和甜品。条件允许的话,做个鲜炒鱿筒档次就很不错了。即使没有海鲜,自产食材烹制的菜肴一样受欢迎,自养的“走地鸡”(土鸡)、没有添加饲料喂养的猪、新鲜的蔬菜,对于城里的亲朋来说,是难得的美味;对于农村的亲朋而言,是改善平时节俭生活的一次享受。
在“正年例”期间，各地各村都有自己特色的民间艺术表演。如信宜的飘色、高州的木偶戏、电白的大戏、麒麟舞、化州跳花棚、茂港的单人木偶戏等。年例前后，村民每家每户凑钱邀请剧团来演出，演出时间短则三两天，长则一个多星期。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除了传统的节目外，电影、戏剧、体育比赛、猜谜活动等健康向上的形式日渐成为人们的新选择。到了第三天“年例尾”的凌晨，火烧鬼船，意为将封在鬼船中的不顺意的事物全部驱走，保佑人民平安，然后请菩萨回庙，“年例”也就此结束。
「木偶戏」
难忘经典
粤剧和木偶戏是高州年例的必备节目和亮点之一。
年例的主体价值主要是提供一个民间艺术展演的舞台。它促进了民间传统艺术的活态传承，成为传统艺术的传承和发展的沃土，丰富了村镇基层文化生活，培育了“春班”这一特色文艺演出活动。2009年，茂名市申请将“茂名年例”纳入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申遗过程并不顺利，主要问题是经费短缺。难以界定传承人是这个非遗项目面临的又一问题。年例是一个民俗节日且各地年例多有不同，不可能有人完整地了解其中每一项流程及其背后的涵义。有关人士表示，就算像飘色、木偶戏等确定了传承人的非遗项目，也因为年轻的一代不愿意学，出现了传承断层的问题。
年例是广东省乃至中国少有的民间习俗，是我们弥足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年例形成的文化现象，从原来的敬神娱神，祈求丰衣足食、国泰民安的意象，演变成宗亲认同、联络感情、构建和谐的文化意义，表达了当地群众大方友好的品德和爱乡爱国的精神。因此，保护年例不应是研究后束之高阁，应进行“活态化”保护。让年例在民间发挥活力，鼓励帮助它越办越兴盛。
参考文献:
[1] 费孝通.乡土中国[M ].北京:北京出版社, 2005: 32-35.
[2] 赵世瑜.中国传统庙会中的狂欢精神[J].中国社会科学, 1996(1).
[3] 关溪莹.岭南民俗的现代阐释[J].广西师范学院学报, 2004(1).
编辑|丹 颖
责编|老 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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