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  酥  菜

不知不觉，己亥年又过去。老家里，奶奶想是又在油锅边挥舞着笊篱，一笸箩一笸箩地炸着外脆内软的酥菜了。在匮资乏享的年代里，酥菜充斥了满口油香的年味；而今，平日里小锅不吱啦不吃饭的弟妹侄子们，怕是早就闻腻了屋里院外的炸食味道了。

家里炸酥菜，先得把食材处理好：萝卜擦丝，莲藕切片，肥瘦五花都去皮切条，鸡剁小块······这边是爷们舞弄着刀板嗖子，那面主妇就在大盆里调面糊了。面糊稠了，炸出来一团面蛋子，一口咬不着菜；调稀了，又挂不到菜上去，一下锅就糊。萝卜丸子得单调绿豆面，家里没有还要去借；间或有皮得灰头土脸的小臭小窜进来，吵着闹着要炸两个糖旗子面叶子的，少不了挨上一筷子。扎上花头绳的小妮子，小胖手白白净净伸出来，也学着长辈在盆子里搅和，听上一句感叹也中用了。全家老少，一个不落，人人参与，年味从小院里升腾起来，飘起新年的企盼。

说话间，素菜都备好，便起油锅开炸了。萝卜丸子，藕片，芸豆，都裹了一身面糊跳下锅去；一眨眼油面菜蔬的馨香便包围了厨房，占领了院子，撩拨着一家人的心弦。不多时，素菜炸好了，毕毕剥剥滚落进笸箩里，一旁观战的小字辈口水吸溜，眼珠子瞪圆了，朝着自己勘测好了的阵地一拥而上，少顷三刻便争个汗头油口，一手里胜利，一脸上得意；主母们慈祥温柔地驱散开皮猴子，忙不迭挑出饱满匀称的处女作供养给九泉之下的老祖宗。不等这边素菜出锅，肉条子鸡块子早就腌好浸透，照样裹上面糊下锅，一锅里荤腥香气，一家人合欢美气；锅里漂起金黄，心里漾起喜悦，忙忙活活一年，好好犒劳自己。一笸箩一笸箩都满满当当，金黄灿灿昭示着欣慰充实，今年没白干。

炸好了酥菜，供养过天地祖宗，剩下的便是自家享用。家家炸酥菜，种种味不同，大体上不过两种吃法：刚炸出来的，直接盛装上盘，一口透酥，两口丰脆，嘴里香，心里甜；新炸的吃腻了，小锅里添上点水，切点葱姜末，烧开了放进去淤着，稍微来点盐，多加醋，多撒胡椒面子，临出锅捏把芫荽，捯一筷子，嗬哟！入口酸鲜，回味咸香，微辣中和，下酒下饭均是佳品。孩子们多吃了一个馒头，老人们多喝了两盅烧锅，情意绵绵，其乐融融，一桌子家味，感触无穷。

吃好年饭，围坐炉边，小辈们念叨了一腊月的糖旗子面叶子正好派上用场。炸剩下的鸡蛋面糊，添上点面，加上点糖，和成面团，切成薄片，不大会工夫面案上铺开了万国旗；锅里另换上新油，下去打两个滚，金黄发胖捞出来，再往熬好的糖浆里翻一个筋斗，一盘子琉璃锃光端上来，蜜蜜的甜，滋滋的美。咬一口甜点心，呷一口苦酽茶，说一说身边事，拉一拉家常呱，谈笑间，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院子里敬天发纸，皮小子们放过鞭，新的一年不知不觉来道喜了。

这几年，物流发达，网购便利，酥菜品种也多种多样，不一而足；大虾，鱼丸，水果，冰淇淋……无所不炸，无所不欢。长辈们感叹，如今日子好了，天天像过年；旺火烹油的酥菜们，哪里还馋得着小小子小妮子呢！有的家户，干脆不再开油锅，反正炸了也不吃；浓浓的土榨花生油的馨香，好久没弥漫在村子上空了。是啊！日子好过了，自然懂得“健康生活”；但求不要淡忘了年味的满足，生活的真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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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 时亘

方言点 | 山东省平邑县

编辑 | 时亘

音频 | 时亘

责编 | 甘于恩

图片 | 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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