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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姚专栏 | 赵平:怀念老姚

数据Seminar 2022-12-31
怀念老姚
2022年4月14日,姚耀军教授走完了46年的人生之路,几乎毫无征兆,令人悲痛,行此文以表纪念。

耀军虽小我7岁,但平时都以老姚相称。初识老姚,应是在学院组织的一次九溪游玩中。作为刚入职的新人,自然受关注,记得有人私下里说到他的名字,还特别强调他的姓是姚文元的姚。当时,觉得姚文元有点年代久远,知名度应不高,很多年少的人真还不一定知道。但正是这个似乎不太到位的强调,原本认人记人不行的我,一下子记住了姚耀军这个名字。加之他的体貌特征较胖,第一次见面就能人名对上号,记住了。后来,了解到他是搞农村金融的,有论文被《新华文摘》转载过。通过钱老师组织的几次课题申报讨论,慢慢地和老姚熟了起来。

2008年我有次头部受伤,缠着绷带在教工路办公室遇到老姚,他说要请我吃饭以示慰问,记得当天中午我们在校门口小饭馆用的午餐,相谈甚欢。那时,他住九莲我在城西,从下沙回来同路,后来我换房子到教工路,离得更近了。很多情况下,我都是邀他搭我的车一起回家,途中各种乱侃,很是投机,一路上不知不觉就到家了。2009年后的一段时间,我对金融发展问题感兴趣,这也是他非常关注的研究领域。从麦金农的金融抑制,到基于熊比特的金融创新,再到莱文的金融功能说,无论理论与实证问题,在话题触到时,他都讲得眉飞色舞,声若洪钟,让人受益匪浅。

随着关系越来越密切,我愈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老姚就是自己心目中知识分子该有的样子:万卷读书、思想自由、才情横溢、钱财淡薄、小节不拘。从学识而言,他博览群书,批判吸收,对问题总有自己的解读。记得2012年后,他刚搬到下沙居住的一段时间,先后让我从浙大西溪校区的复印店开过两次发票,三四千块钱吧,那是他曾经一段时间从校图书馆借出原版外文书籍复印的累积费用。如果一页二毛钱计,那得复印多少书啊?事实上,他下沙家里最显眼的东西,就是书。最近几年,他的一系列计量经济学和“生活中的经济学”短文,都属原创性作品,批判吸收并拓展了文献理论成果,加之故事性而不失大气严谨的写作风格,可读性和传播性俱佳。曾问及这些话题文章是怎么出来的,他有点得意的说,平时买菜甚至小孩上医院时,都会突然有灵感,然后提笔很快把它写出来。好像有篇贝叶斯主题的文章,就是他在医院给家人就医时突然有了领悟的结果。跟他聊天,各种专业术语甚至具有哲学色彩的什么什么悖论,常会信手粘来用于分析现实问题,让人耳目一新。

从为人风格看,他不拘小节,穿着随便,言无客套,喜于论道,直来直去,特别在专业方面,如果有什么新的见解和发现,他会主动“宣讲”。印象中,如果碰上刚好下课时跟他聊天的场景,课堂上用过的得意“金句”、有意思的举证,还有冒过的什么新观点,他大概率会意犹未竟地“炫耀”一下,感觉很是可爱。记得有次,从双重差分到三重差分思想的例证阐释,就是他上课之后讲给我听的,对近几年国内大热门的这种准自然实验因果关系检验方法,自此后,我才真正地有所关注。

从工作精神看,他的行为解释了什么叫干劲。记得2012年他在新加坡访学,恰逢国家自科申报的时间。他想报一个金融发展与经济波动的项目,让我具体负责学校这边申报的事务性工作,同时发来一个初稿请我提提意见。因为是初稿,确实不完善,我大概改了一下并提出点意见,接下来的三四天,他应在新加坡没日没夜地改申报书,每一次新稿都会发给我,这些资料到现在还存我邮箱,总共改了12稿。后来,他在《金融研究》发表的两篇文章通过邮件让我看看。我有自知之明,无论从大的思想框架还是计量设计方面,在他面前哪有能力提什么意见,也就在语言表述或者局部的逻辑方面挑点刺而已。记得其中一篇文章中的一段“引言”文字,从下午四五点一直到晚上八九点钟,反反复复连续改了六七稿之多,他应该连晚饭都没吃。最值得一提的是,2021年我跟老姚合署了一篇投往《财经研究》的论文,12月份在两个星期内需完成外审后的修改。本来,不想打扰他休养,计划修改完了后让他把把关就行(当时不知道他的病情这么严重),但老姚比我着急,修改工作是在他的2次催促下才动笔的,期间他通过微信解读审稿人的意见,并做了个别段落的文字修改,还主动两次打长时电话跟我讨论修改事宜——现在回想起来,他打电话的声音明显与以往有点不一样,应与身体状况有关吧。

作为一个学人,老姚以极高的天赋与努力,取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学术成就——当然,这绝不是发什么论文做多少课题能够衡量的。他不喜欢学术会议这种形式化的交流方式,更愿意潜心研读文献,私下小范围与志道同合者高谈阔论。他淡薄名利,但对自己的学术声誉非常看重,文章中的一段话,如不满意就一定要改很多遍。出版博士论文,这是年青学人的常规选择,而老姚始终没有。曾问过其中缘由,记得他说的大意是“不屑”于此事。我想,以他不断提升的水平和标准,回过头来审视当初的任务型作品,他可能认为出版会损害他的声誉吧。他在国内自成一派的《计量经济学讲稿》,已成型好多年,被校内同行广泛参考,圈内影响颇大、好评很多,甚至早已在网上被人兜售谋利,他多次说再完善下要出版,但至未果。对他来说,除了“十年磨一剑”、追求完美和太看重自己的声誉,这事应不会有其他解释。老姚是业内学术论文的高引作者,全国每年都有不少在读博士来信讨教相关问题,他能回则回。记得2010年前后,有次参加金融学院举办的学术会议,一篇来自上财的论文在宣读时,特别提到了老姚的民间金融研究,称他为这方面的“资深学者”。我后来告诉他这个称号(他未参会),当时老姚既得意又有点腼腆的感觉。近几年,由于运用新结构经济学理论的研究成果,他被引入了北大林毅夫教授的圈子,对这一认可,记得他相当开心。

2021年7月,最后一次与老姚吃饭,感觉没什么异常,他还是那么健谈,精神亦好。自此后,除偶或微信三言两语外,居然没再见过面。后知他身体不好,需安心休养,并未多想。多年来,虽然国事天下事,几乎无所不谈,但个人私事他从不提及,即使2017年突然瘦下来后见面问询时,他也只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不愿多说。我从来没想过他的身体会有什么大碍,甚至觉得可能是他暂时想隐退弄点大作出来。有时也会问一下与他同小区的家杰,家杰说老姚身体没什么问题——其实,他也不知道真实状况。过年时,想去家里探访,他不让,未果。清明节前的一天,才从钱老师获知他的真实状况,后于清明小假去医院探望,由于不便进入病房,也只能和众好友在大厅里为他祝福,听小周给大家讲了更多实情。真的难以相信,这么多年,到底是什么力量支撑他依然活得那么精神?

现在知道,2017年后,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我也难以想象,这对一个人该是多大的打击,也会造成多大的心理冲击!也就在这几年,我们很多次一起吃饭神侃,到钱塘江畔步行,坐在金沙湖边放松,从下沙返城同车回家(我顺带他),不知不觉度过那么多愉快时光,但他从未表露过自己身体状况的事。较近的一次,印象特深。大概在2021年5、6月份吧,有次周末加班带儿子去下沙,他知道这小子喜欢下四国军棋,刚好他也好这个,快下班时他主动要观棋指导晚辈。在办公室,他兴奋地以大“旅长”身份给小“连长”讲棋(其实他们俩的段位都不止这个,应该是多次注销从零开时造成的吧),不时爆出爽朗的欢叫声,估计楼道里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后来,我们一起去吃饭,一路上他还在滔滔不绝地给“小连长”讲棋。

也就在这几年,他写了大量的计量经济学和“生活中的经济学”美文,记得第1篇投今晚报的稿子,未发表之前给我看过,他写得明显谨慎,后来,一发不可收拾,短短三两年写了大量的此类文章。这两天,回看了他近一年的微信,想想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发的这些才情四溢的东西,一阵阵心酸——这两年,由于精力所限,除了刷刷微博,微信朋友圈一概不看,所以错过了与他互动的机会。

命已至此,时不可逆!在此只能说:老姚,安息吧!有那么多朋友的感念与支持,小儿幼女爱妻定能渡过难关,过上正常生活!
 
赵平
2022年4月17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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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赵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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